扬眉剑出鞘的侠女

2017-05-24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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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小巷子,不仅有才子佳人风月无边的追忆,偶尔也藏着惊心动魄刀光剑影的传奇。只是时光太久,尘土湮没了往事,蒙蒙身影来去匆匆,再也没人记得罢了。

南显子巷,观东一条窄窄的弄堂,曾经,这里住着一个奇女子,一个一夜之间上了全国报纸头条的侠女。扬眉剑出鞘,她的名字叫施剑翘。

【一】

对大家闺秀的印象往往是疏淡的,因为她们的人生太过安详,少了大起大落,少了戏剧冲突,没有张力当然就没有可读性,这是一种有点冷漠的旁观者心态。

果真读懂施剑翘,却有太多不忍与揪心。从幸福的云端,陡然坠入仇恨的深谷,这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

1925年深秋,山东省军务帮办兼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与自称五省联军统帅的孙传芳作战,兵败被俘。孙传芳无视国际法,把施从滨用铁丝绑缚押送蚌埠车站,残酷地实施慢刀割头的刑法,悬首暴尸。

自小与父亲感情很深的施谷兰五雷轰顶、痛彻心肺。自此,一个深居闺阁且缠了足的弱女子彻底蜕变了。也许男人的成长需要很多次磨炼,而女人,往往就是一夜之间的觉醒。施谷兰改名施剑翘,不做空谷幽兰,她要拔剑出鞘。

施剑翘先是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堂兄施中诚身上,又因同乡同姓人施靖公允诺替她报仇而委身下嫁,然而,三年过去了,父仇依旧未泯。1928年施从滨祭日当天,施剑翘痛哭流涕,挥笔写下“一再牺牲为父仇,年年不报使人愁;痴心原望求人助,结果仍须自出头。”

接下来便是1935年震惊中外的天津佛堂血案。施剑翘隐遁“居士林”,用勃朗宁手枪连发三枪,亲手血刃杀父仇人。没人知道她暗中多少筹谋多少艰辛,她放开“裹足”,买枪练靶,多方辗转打听仇人行踪,一切含恨一切茹苦,都只为痛痛快快这一天。

施剑翘做事果有大家风范,枪响后,众人四散奔逃。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告国人书》散发,并高喊:“大家别怕,我杀孙传芳是替父报仇”,然后从容地向天津市警察局自首。

当日,全国报纸纷纷印发“号外”,一时孝女复仇成为人人皆知的新闻头条。孙传芳平素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传媒普遍同情施剑翘。冯玉祥、李烈钧等元老又四处奔波为剑翘斡旋。迫于民众呼声,1936年10月14日,政府下达特赦令:“以一女子发于孝思,奋身不顾,其志可哀,其情尤可原。特予赦免,以示怜恤。”施剑翘仅在牢中关押344天,便获自由。

【二】

心愿已了,之后长长的岁月中,施剑翘重归恬淡。1946年春,她搬来苏州生活,期间宋美龄因仰慕她的侠义勇敢,曾以高新要职相邀,却被婉拒。也许,从惊心动魄的复仇中转身,她需要的,更是内心的宁静平和。

同年9月17日,时年41岁的施剑翘来到灵岩山。这天是父亲施从滨遇难21周年忌日,她上灵岩寺作佛事,为父亲亡灵超度。佛乐缥缈中,施剑翘心有所悟。

三天后,施剑翘皈依灵岩寺妙真方丈,在她的记录中,“好像小孩子在门外受惊恐,奔投于慈母之怀,有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

报仇后,多年茫然的灵魂此时寻到了寄托。向善,成为施剑翘余下生命的主题。

为了让穷孩子也有受教育的机会,在冯玉祥将军支持下,施剑翘在苏州南显子巷安徽会馆办起了“从云小学”。冯将军担任校董,并引荐平民教育家陶行知与她相识,陶先生高兴地推荐了田汉为学校谱写校歌。

从云小学办学六年中,施校长常年住在学校边上,为筹集经费奔波。她的执着,她的坚强,有着鼓舞人心的力量,85%的学校经费经由她募捐筹得。

1948年去北平拜访徐悲鸿先生索画筹款时,她突然接到南京电报“母病危,速归”,心急如焚的施剑翘为了几百名师生,硬是狠下心肠,等到画成那天。当她手缠黑纱,神情悲戚地出现在徐悲鸿家客厅时,大家惊呆了,纷纷献出精品。

从云小学后来得到宋庆龄女士“中国战灾儿童义养会”的捐助,1952年,施剑翘将从云小学移交苏州市人民政府,这就是今天南显子巷的市三中初中部,原来的苏州市第十五中学。

1979年8月27日,施剑翘在北京病故,终年74岁。但她的骨灰最终南归苏州,葬在了她皈依之畔——苏州天灵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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