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文艺大讲坛 | 从《推拿》看毕飞宇的小说写作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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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钟山文艺大讲坛是由南京市委宣传部、南京市文联发起主办,南京报业传媒集团、南京广电集团协办,凤凰网江苏承办的系列文艺名家面对大众的普及讲座。
钟山文艺大讲坛的开设,旨在加强市民的艺术教育,提高大众的文化艺术素养。
5月份,“大讲坛”的首场讲座邀请到了当代著名画家高云,在南京老门东及物艺术空间做了精彩讲演。6月27日,“大讲坛”将邀请当代著名作家毕飞宇作为第二期主讲嘉宾,敬请期待!
毕飞宇
个人简介:毕飞宇,1964年生于兴化,1987年毕业于扬州大学文学院(原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现任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九届全委会委员、南京大学教授。代表作有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哺乳期的女人》、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的中篇小说《玉米》、第二届冯牧文学奖的中篇小说《青衣》及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推拿》等。
“生活究竟不可能重复。它不是流水线。任何人也无法使生活变成一座压模机,像生产肥皂或拖鞋那样,生产出一个又一个等边的、等质的、等重的日子。生活自有生活的加减法,今天多一点,明天少一点,后天又多一点。这加上的一点点和减去的一点点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它让生活变得有趣、可爱,也让生活变得不可捉摸。”——《推拿》
《推拿》的创作动机
“我没有见到过一本真正把盲人作为描述对象的书”
在成为职业作家之前,毕飞宇曾于南京特殊教育学校任教,这使他得以与残障人士有了最初、最直接的接触。而在成为职业作家后,由于长时间伏案写作带来的不适,毕飞宇常常光临盲人推拿房,在此期间也结识了一些盲人朋友。
起初,毕飞宇到盲人推拿房只是单纯地为了推拿。但当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盲人推拿师们在门内(推拿房)和门外是有区别的,“他们在门内很在意尊严,门外则不那么在意”。“我觉得我抓住了一个时代的问题,也许还是一个社会的问题。”
这成了毕飞宇创作《推拿》的动机之一。
日后,毕飞宇常常光顾推拿房,但推拿成了次要的,他没事就与盲人推拿师交流,和不少盲人推拿师都成了朋友,从而对他们的生活和心理有了较为深刻的把握,为《推拿》的创作积累了第一手资料。
“我没有见到过一本真正把盲人作为描述对象的书,无论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我都没有见过。那种真正切入他们内心、走入日常画面的小说,我没有见过,那我就要写。”与此同时,毕飞宇又担心这样做会冒犯到自己的盲人朋友,“所幸,盲人朋友鼓励我这么干,心理上的问题一旦解决了,别的事情都好办。”
于是,从2007年初开始,毕飞宇就着手于《推拿》的创作,并于2008年夏天完成写作,9月付梓出版。
《推拿》的出版为毕飞宇赢得了众多肯定:2008年他凭借《推拿》拿下了《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人民文学》优秀长篇小说奖及中国小说双年奖等奖项,随后又于2011年斩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茅盾文学奖对这部小说的评价为:“《推拿》将人们引向都市生活的偏僻角落,一群盲人在摸索世界、勘探自我。毕飞宇直面这个时代复杂丰盛的经验,举重若轻地克服认识和表现的难度,在日常人伦的基本状态中呈现人心风俗的经络,诚恳而珍重地照亮人心中的隐疾和善好。他有力地回到小说艺术的根本所在,见微知著,以生动的细节刻画鲜明的性格。在他精悍、体贴、富于诗意的讲述中,寻常的日子机锋深藏,狭小的人生波澜壮阔。”
直面世界的复杂经验
用《推拿》描摹盲人的生存困境
《推拿》以盲人为刻画主体,以推拿室为叙述空间,利用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生动而真实地再现了这样一群盲人推拿师的生存状态及境遇。他们的性别、年龄、面临的困境各不相同,但都选择了推拿师这一职业,同时又都因自身的残疾难以融入社会中心,始终处于边缘化状态。
毕飞宇是擅于揭露人及社会困境与弱点的作家。在《推拿》中,盲人们的困境就首先表现为生理残疾。由于失明,他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例如小说中的王大夫觉得失明对不起父母,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张宗琪则不相信任何人,过渡防范令他失去了爱人、朋友。
小说中,毕飞宇将先天性失明与后天失明的人群区分开来,称后天的盲人“经历过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的链接处有一个特殊的区域,也就是炼狱。•••••••记忆的深处,他并没有失去他原先的世界,他失去的只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因为关系的缺失,世界一下子变深了、变硬了、变远了,关键是,变得诡秘莫测,也许还变得防不胜防。”强烈的自尊心令他们默默忍受着“疼痛”,但事实上他们对安全感的需求更甚于常人,这从小说中所描绘的盲人们在生活中培养规律、出门时集体行动等细节中可以明显看出。
现实社会又是造成盲人们“疼痛”的另一根源。毕飞宇笔下的盲人世界与“主流世界”存在着深重的隔阂,“因为在盲人的心中,健全人是另外的一种动物,是更高一级的动物,是有眼睛的动物,是无所不知的动物,具有神灵动物。”现实往往又将盲人们边缘化,使得他们的心理更加幽微、对生存和安全的需求更加扩大,诸如小说中因病失明的金嫣就只能依靠幻想来满足缺憾。
在《推拿》中,盲人依赖于“主流世界”的规则且对其存在着敬畏之心,而健全人与盲人之间却几乎没有交往。毕飞宇想要阐释的悲剧核心并不是盲人本身的生理缺陷,也不是盲人抗争命运但失败的结局,而是由健全人组成的“主流世界”对盲人的边缘化和冷漠。
当然,毕飞宇在小说中也阐释了尊严、梦想、爱等生命主题,将王大夫与小孔、沙复明与都红等爱恋以及盲人之间的相互扶持表现得淋漓尽致,强化了对人性的体恤。“作家的感情不再冷峻,笔调不再犀利,他的笔头热起来,笔墨亮起来,文字充满温暖和光亮”,使得读者在沉思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人性的真善美。